第132章.涟漪渐起 5K

　　这场突如其来的交锋，转瞬间便已落下帷幕。
　　石窟破碎后的尘屑白雪随风飘落，杀机渐散。
　　随着阵法崩裂，两方倒飞而出，摔在血泊之中。
　　“咳、咳咳咳...”
　　燕国皇子满身血污，披头散发，面容凄惨，显然刚在阵中经历一场极为艰苦的鏖战。
　　回想刚才在阵中遭遇，他剧烈粗喘几声，仍是一阵心惊后怕。
　　这世间，怎会有这种怪物！
　　无论自己施展何种手段、甚至是拿出燕国代代相传的秘传之术，都对那些人束手无策。
　　可还来不及再服下疗伤丹药，其心头猛地震动，抬眼望去，见身缠白雾的诡异武者再度提刀斩来。
　　“不妙！”
　　阵法虽不知为何被破，但这些怪物尚且能战！
　　他脸色陡变，强忍剧痛抓起半截断剑，欲要拼死抵挡。
　　但在这一瞬，一抹蕴含点点星芒的紫黑剑光骤然横扫而过，仅仅一击，就将这诡异武者直接拦腰斩断。
　　“什——”
　　这一剑实在来的太快，以至于燕国皇子都尚处茫然，两截被斩断的身躯已然砸落在他身边，逐渐化作白雾消散殆尽。
　　他略微回过神，定睛瞧去，不禁一时屏息失神。
　　宛若静谧深夜般的长发飘舞如幕，星剑似芒，翩若惊鸿般的一抹妖娆倩影，好似浊世中的仙子神女，美艳的令人心神颤动。
　　燕国皇子面色发滞，却见执剑女子回首微瞥一眼。
　　而这一眼，却顿时令其如坠冰窖，只觉有万钧重压碾过全身，流转着足以冻结神魂的恐怖寒意！
　　即便为一国之皇子，往日手握重权，他此刻心底竟再没往常的玩世不恭，甚至生出几分自惭形秽之感。
　　“姑、姑娘...”
　　他略显颤抖地想要出声，可话至嘴边却仿佛忘记了如何开口，如咿呀学语的幼童般呆愣当场。
　　“......”
　　花无暇只看了他一眼，如视无物，神情淡然地闪身离开。
　　恍惚片刻，燕国皇子这才看见前方残影消散，对方已闪身至另一侧，挥剑为另两名老妪出手解围。
　　显然，并非特意相救，而是顺手将尚留活口的敌人铲除。
　　不过眨眼间，强悍诡异到匪夷所思的神秘怪物，已尽数被其斩杀于剑下。
　　“天壤星宗...”
　　燕国皇子脸色发白，强忍剧痛撑起身体：“武国竟有这等神女、丝毫不逊那苍国女皇之威...”
　　...
　　待处理完残留的几名旧古武者，花无暇轻吁一声，翩然回到宁尘身旁，娇颜上不算明显的妖异魔纹迅速隐去。
　　她如今修为虽仍为元灵中境，但体内魔气日益见长，实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即便应付这些旧古武者亦是无妨。
　　“嗯？”
　　她眼神微动，颇为讶然地看了眼半空若隐若现的透明纤手。
　　而一团模糊不清的魂魄，赫然被拘束在一轮黑雾内，无论如何挣扎都难以逃脱。
　　“尘儿，这究竟是...”
　　“我体内有一位高人出手相助。”
　　宁尘沉声回应之际，在魂海中与祝艳星同时交流：
　　“拘束此人魂魄，是否会有些危险？”
　　“无妨。”
　　祝艳星轻声道：“以我如今手段，此人翻不出任何风浪。”
　　得其确认，宁尘眼神依旧凝重。
　　毕竟，此次事端处处都透露着古怪，这五域之人的行动目的、缘由全都一概不知。虽依靠奇招将之击溃，但...
　　“你想知道些什么，我可以帮忙。”
　　祝艳星又蓦然开口，语出惊人道：“我与你几番双修，已恢复许多修为，搜魂夺魄也不算困难。”
　　宁尘一惊：“当真可以？”
　　“嗯。”
　　祝艳星纤指微旋，原本还在黑雾中挣扎的五域之人瞬间扭曲、融化，直至化作一滩‘魂水’。
　　这幅场面，看得宁尘和花无暇都脸色微变，有股来自本能的不适。
　　并非依靠外力强行将魂魄碾碎，而是犹如天地规则降临，将其魂魄归于‘寂灭’，死的无声无息，自然看得心惊。
　　下一刻，这些魂水逐渐化作缕缕银丝，被祝艳星收入掌心。
　　花无暇皱眉凝视，心底都有些担心那位‘高人’是何来历。
　　“......”
　　宁尘等待片刻，低声道：“可有何结果？”
　　“这并非此人的完全魂魄，而是一缕分魂，记忆不算完整。”
　　祝艳星的回答令宁尘眉头微皱：“是类似礼儿的分魂手段？”
　　“并非如此。”
　　祝艳星解释道：“魂魄乃是生灵根源，难以随意变化。那名女子能分出残魂，只因妖魔吞穹诡异异常，才有如此本源之术。
　　而世间虽有所谓身外身之流的法诀，但此人未曾修炼，他所做的只是将自身魂魄强行撕裂成数份，损耗定然极重。”
　　“...类似操控傀儡的手段？”
　　“大致如此。”祝艳星应声道：“如今捕获的这道魂魄，其原身修为已至真灵神魄巅峰。”
　　宁尘眉头紧锁，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诏龙谷的七主，那人同样是操控的傀儡身躯作战。
　　九怜蓦然出声：“这人为何会施展旧古之法。”
　　祝艳星沉默片刻，声音渐沉：“是有人特意传授。但这道残魂被动过手脚，记忆被刻意抹去不少，并不记得是何人所为。”
　　宁尘不禁咂舌。
　　这一点倒是警惕的很。
　　他继续问道：“他们五域四处作乱，究竟是为了什么？”
　　祝艳星的回答很快响起：
　　“他们早年势力薄弱，只能在北域各地的暗中游走，难以踏至台前。但似乎因为某种意外与‘旧古’扯上了诸多联系，收益颇多。便想在北域制造混乱，以上古灾劫来毁掉既有秩序，紊乱天道之理，让旧古能顺理成章地回归当世。”
　　“等等。”
　　宁尘捏了捏眉心，一阵头疼：“这样听来倒是理解不少，但这个‘旧古’又是何来历？”
　　刚才交锋的太过突然，他无心再去顾忌这些诡异武者的来历出身。
　　但眼下战况已结，自然得先问个清楚才行，不然听着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我刚才与你匆匆提及过。”九怜抄手沉吟道：“上古之灾共有六劫，这新古之劫，说到底便是两种天道法则的冲突碰撞。”
　　“这又是...”
　　“并非你认知中的‘上古’，而是更为久远的过去。”
　　九怜语气难得认真了几分，缓缓道：“他们是上个‘世代’的生灵，虽有近人之躯，但与现在的众生毫无疑问是彻底的死敌。何方若被占去上风，这天地之运便会被对方夺走，乃是真正的人间大劫。”
　　宁尘听得心神震动：“为何会有这种存在？”
　　“此事...”祝艳星欲言又止。
　　九怜轻吁一声，撇嘴道：“问不着深究，此事有大能镇压隐瞒，可不能开口胡言，若说的太多，容易被他们直接发现。当然——”
　　她又补了一句：“她这冥狱化身鲜少听闻外事，的确了解不多，而我对这事也只是略知一二，没怎么打听。”
　　宁尘眼角微抖。
　　“怜儿你...以前还真挺懒的。”
　　“啧，我这是没兴趣。”九怜轻哼一声，继续道：“反正你用不着多虑，往后若再见与旧古相关的人或事，直接出手便可。”
　　宁尘点头应声。
　　但略作思忖后，他还是困惑道：“这人既然背后有如此惊天秘密，又为何会专程跑到这里？”
　　“他们布了一场局。”
　　祝艳星很快解惑：“旧古之门开启并非一朝一夕，他们多年前便在武国内扎下暗子，如今正等待着他出手里应外合，铲除潜在的威胁。”
　　宁尘一惊：“此人的目标，是武国？”
　　心思急转间，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并非是刚才的黑袍人突发奇想想要作祟，其不过是从旁插手相助的一方，真正的祸乱之处——
　　“一个名为盘龙阁的宗门。”
　　祝艳星淡声道：“真正的旧古之门，在宗门内部。”
　　“......”
　　听着祝艳星详略得当的解释，宁尘脸色变幻不定，同时将情报转述告知给身旁的花无暇。
　　宗主大人神情陡沉。
　　其心思聪颖，自然意识到眼下情况紧急。
　　暂不论旧古的来历如何，若在盘龙阁内当真有五域早年布置的旧古之门，武国必将大乱！
　　“必须速回武国，将此消息告知武皇。不过，武皇交代的任务也得先办完。”
　　花无暇视线微瞥，看向不远处尚且完好的镇域石、以及那柄华美长剑。
　　“五域之人既然知晓山中藏有镇域石，他们...”
　　“可能动过些手段。”
　　宁尘能隐约感觉到剑上弥漫着古怪波动。
　　九怜只看一眼，便冷笑道：“这是一柄源武。但剑中之灵被侵蚀，布下诸多暗手，贸然触碰此剑，会被此剑冻结肉身神魂，化作这连绵风雪中的碎屑。”
　　宁尘眼神闪烁，摩挲着下巴沉吟出声：“这么说，衍天道宗的卜算与实际已是天差地别。根本就没什么即将出世的珍奇异宝，而是一个必死之局。”
　　花无暇虽不曾听到九怜声音，但听宁尘分析，同样理顺其中门道。
　　“这五域之人有极强的卜算天相之术，更胜过衍天道宗，篡改天机有意蒙蔽，是故意要将他们往峰林山境中引？”
　　“对。”
　　宁尘正色颔首：“此行无论是来得谁，只要有元灵强者带队前来，便已足够。只要武国内强者越少，盘龙阁若突然暴起，能够抵御他们肆意作乱的力量也会更少一分。”
　　更何况这山中杀局，寻常元灵武者前来都得横死于此，哪有逃出生天的道理。
　　哪怕当真有非凡本领能击溃召唤来的几名旧古武者，毫无提防的情况下抓住此剑...
　　怕是下一刻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环环相扣，步步紧逼。”花无暇冷冽低吟：“这五域果真不可小觑。”
　　她再看向长剑，蛾眉渐蹙，试着伸手靠近剑柄，却当即感受到阵阵刺痛神魂的恐怖寒意。
　　“...不行。此剑之诡异，即便是我也无法随意触碰。”
　　“我来试试。”
　　宁尘拉起衣袖，神情郑重地探出右手。
　　花无暇脸色微变，连忙将其拽住：“尘儿，小心。即便你如今修为精进神速，可此剑...”
　　“不只是我。”宁尘笑了笑：“我体内那位高人能帮忙一二。”
　　花无暇听得眉头直皱。
　　又是高人？
　　心中虽觉古怪，但她终究没有再劝阻多言，默然收手候立在旁，神识却一刻都没有放松。
　　若看见哪怕一丝危险可能，她都会全力将宁尘救下，免得因此受伤。
　　“怜儿，能成？”
　　待伸手靠近长剑，宁尘心中也有些打鼓。
　　即便他如今修为突飞猛进，可这柄源武内蕴含的气息，怕是足以媲美真灵神魄境之力。
　　“区区兵器，哪里能难得到我。”九怜讥嘲一笑，正欲出手将这柄长剑彻底镇压。
　　但——
　　原本萦绕在旁的恐怖寒气，竟在慢慢消散。
　　宁尘见状微愣一下：“怜儿你已经出手了？”
　　“呃...还、还没。”
　　九怜也有些意外：“剑中真灵有些异动，好像在主动化解那些布下的手段。”
　　话音刚落，就见长剑猛然一颤，抖落剑身上沾染的丝丝冰晶尘埃。
　　只听一声铿锵剑鸣，紫金长剑瞬间自行破封，飞旋着落入宁尘手中，猛地爆发出一阵惊人寒风！
　　“小心！”
　　花无暇凤眸倏凝，立刻插手，但却遭一股极为澎湃的力量所阻隔，竟一时难以靠近。
　　“尘儿，速速放开此剑！”
　　“这——”
　　宁尘面色骤沉，下意识运转功法，手背上隐隐有青紫二气升腾。
　　下一刻，原本还在颤动不已的紫金长剑突然没了动静，反而传来阵阵温暖之意。
　　“......”
　　寒风尽消，场面顿时一静。
　　花无暇眨眨眼，略显意外地垂下兵刃：“尘儿，此剑究竟...”
　　“好像还挺听话的。”
　　宁尘脸色古怪地挥了挥剑：“这算是所谓的认主？”
　　花无暇听得一阵惊奇。
　　“怪事。”九怜在暗中同样一脸微妙：“难道是太初龙气影响？”
　　再看了看宁尘手里攥着的长剑，她莫名感觉一阵吃味，不禁微鼓起脸颊，轻哼道：“既然剑已归顺，正好施展剑中秘法。”
　　“啊...对！”
　　宁尘立刻收神，来到镇域石旁。
　　只是他僵着片刻，还是尴尬道：“该怎么做？”
　　他自从踏入武道，所持的兵器唯有厄刀一柄，从未施展过什么神兵秘法，着实无甚经验。
　　九怜撇嘴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深邃神识顺着宁尘双手迅速侵入兵器。
　　紫金长剑阵颤抖，似要挣扎，都能随着九怜一声冷哼，剑身似遭雷击般僵直不动，顿时安分了下来。
　　下一刻，几缕冰蓝色泽的流光从剑锋中溢出，汇入镇域石内，隐隐有微小的阵纹痕迹闪过。
　　“——完事。”
　　九怜语气轻松不少：“我在山谷中开辟了一条路，虽然算不得无风无雪，但至少能让凡人顺利通行。至于此剑你带走也无妨，阵已刻入石中，用不着此剑再留。”
　　宁尘顿时松了口气。
　　再回首与花无暇对视一眼，暗暗点头。
　　既然完成了此事，自然得早些返回武国，不可再多做耽搁。
　　“咳、咳咳...”
　　恰至此时，不远处的燕国皇子拖着伤重身躯踉跄走来。
　　见宁尘投来视线，他勉强扯起笑容，拱了拱手：“宁盟主，恭喜获得神兵认主。”
　　虽然话语含笑，但其眼底却是充斥着几分震撼。
　　刚才那一幕，可着实是震的他目瞪口呆。
　　要知道这柄紫金长剑足以媲美燕国千年之宝，神妙非凡，即便没有那五域之人从旁干预，即便以他所做的准备，都没有万全把握能从神兵反噬的余波中幸存下来。
　　可此人却...
　　“在下还有要事，不便久留交谈。”
　　宁尘随手抱拳道：“你身受如此重伤，不妨先到就近的苍国修养一阵。”
　　“等等！”
　　但，另一侧却传来了苍老声音。
　　花无暇侧首望去，就见两名同样负伤的老妪正相互搀扶着走来。
　　“不知何事？”
　　“老身与宁盟主有话说。”
　　其中一名老妪轻咳一声：“不知您可还记得‘紫衣’？”
　　花无暇眼神微动。
　　宁尘猛地脸色一变：“你们与她有关系？”
　　“我们隶属太阴密宗门下，此次是听执事吩咐行事，叫我们前来取走神兵。”
　　老妪瞥了眼一旁的燕国皇子，再低声继续道：“高层之事，我们不便了解。但也知晓宁盟主您与帝子关系密切，外敌当前互可相助。”
　　短短一言似乎颇有深意，宁尘心思急转，点头道：“好，你们就带上这位皇子一同回苍国一趟，再去向苍皇传话，告知她五域暗中作祟之事，让她多加小心，如何？”
　　“好。”两名老妪应了声。
　　宁尘思忖片刻，问道：“紫衣如今过得如何，你们可是知晓？”
　　“宁盟主还请放心，帝子万事无忧。”
　　“你们宗门位于何处，在下可否抽空登门拜访一回？“
　　“这...”两名老妪对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宁盟主若是坚持，可以到宗门一趟，但若因此生出什么事端，老身等人实在不能保证。”
　　“多谢。”
　　宁尘正色拱手：“我自有分寸。”
　　待听闻对方告知的具体方位后，他没再磨蹭，与花无暇一同闪身离开。
　　...
　　燕国皇子看着他们疾驰远去，不禁面露感慨之色。
　　那女子犹如下凡仙子，而宁尘此人却更是神秘莫测，叫人难以生出丝毫攀比之心。
　　“武国有此俊杰镇守，苍国有此贤婿，着实是...”
　　“这位小兄弟，如今该与我们走一趟了？”
　　两名老妪隐隐逼近而来，令燕国皇子嘴角微抖，连忙道：“你我出生入死一回，还请放心，我与五域他们定然不是一伙的，更不会走漏风声。”
　　“多说无益，走吧。”
　　老妪拂袖一挥，顿时带上他一同朝苍国方向飞去。
　　...
　　...
　　安州县。
　　程府庭院，春时暖意渐至，正有一位丰熟妙人裁剪着院中花草。
　　程三娘拂裙撩发，看着满园芬芳，不禁展露出淡淡笑意。
　　她正要端着刚采摘来的药草回屋，却见亭内现出犹如倒影般姿容相似的身影。
　　“怎么了？来的这般着急——”
　　“出事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