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改变的李定国

　　蓝田，密谍司总部。
　　蓝田的密谍司，作为一个情报部门，所以它的总部也很隐秘，并没有像蓝田政务部，商务部，农业部那般一股脑的全部塞进了蓝田县衙内，而是在蓝田县衙另一条街的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单独开设的一个部门。
　　部门首脑就是白守民，不要看白守民跟蓝田的一些高层关系很好，可是密谍司自白守民以下，所有人都是保密的，平时进进出出很多人都是以黑布蒙脸，不轻易示人。
　　而且密谍司的工作人员也要求不得与蓝田任何部门的同僚关系过于亲密，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要是一不小心透漏了消息，这边可能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可是到了一线密谍那里就是生死之事了。
　　这时密谍司总部，白守民正在批阅着公务，他的主要任务是把下级递交上来的重要任务进行梳理，简单的就直接安排执行，如果是特别重要的，比如甲级以上的任务，就需要整理之后上交给李朝生，请李朝生做进一步的批示。
　　至于甲级任务，这都是重量级任务，比如‘卧龙凤雏’计划就是甲级，至于何为‘卧龙凤雏’也很简单，就是卧底李自成的李石朝，以及卧底李定国的王家栋，这两个就是卧龙凤雏，目前凤雏计划已经快要完成了。
　　李定国这些日子表现很好，在蓝田走遍了各个村镇，了解当地状况，在从蓝田百姓的嘴里听到了现在的生活的美好之后，李定国的价值观有些被纠正过来的意思，听下面人说，李定国现在已经开始往蓝田书院方向走了。
　　想来不久之后，蓝田书院内会多出一个叫做李定国的插班生，另外情报还说，李定国与王家栋这一路是以打短工的形式逐步推进的。
　　这倒不是二人还需要化妆隐藏身份，实在是二人现在很穷，来了一趟蓝田步行街，吃了一顿颇为奢华的羊肉串烧烤，然后就给二人吃破产了，于是二人的游历就变成了穷游，只能靠打工来维持生计的样子。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可以最深入的了解老百姓，真正的扎根乡村，而不是像李定国以前那样在水面上浮着。
　　这倒不是开玩笑，李定国以前确实是在水面上浮着的，别看他是农民起义军，其实他在农民起义军中已经算是高层了，管的也都是军事，对农民的事情大多是停留在小时候，八九岁之前的记忆，那时候虽然已经可以帮着做农活了，可是农民真实的想法他并不知道。
　　真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农民，他们可不想推翻了皇帝，然后到处烧杀抢掠，换取一场富贵，他们其实更在意的是如何在这片土地上安稳的活下去。
　　而现在蓝田的生活对这些人来说，已经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了，低廉的税负，公平的衙门，发达的水利工程，和睦的相邻，这就足够了。
　　低廉的税负保证了他们收获绝大部分都是归宿自己的，这样就可以积累财富，就可以给自己的儿女娶妻生子，代表着家族的传承。
　　公平的衙门，代表着公平公正，代表着老百姓有了冤屈，可以正常的申冤，而不像以前那样，老百姓跟富户起了冲突，永远都是富户胜利，富户与地主起了冲突，永远是地主胜利。
　　而在现在的蓝田，谁有理谁胜利，当然了，该死的政策还是稍微偏向弱势一方，对此李朝生很是不满，他希望追求司法的绝对公正，可是后来经过一堆人的劝诫，李朝生还是放弃了。
　　没办法，穷人家给田里下老鼠药不小心毒死了富户的一头牛，这按照法律就必须赔偿富户一头牛，结果穷人就算倾家荡产也买不起一头牛，除非把自己的女儿卖了，这时候法律该怎么判，真的要逼得穷人卖儿卖女吗？
　　所以这时候就不能按照绝对的公平公正来审判，那就是想办法让穷人先偿还一部分，剩余部分，量力偿还。
　　若是真的玩命的追求公平公正，这时候就应该把穷人家房子没收，女儿卖进窑子，偿还富户的牛，可是蓝田要是如此做了，他还是蓝田吗？这不成了万恶的大明封建社会了吗？
　　尽管这件事确实是地主家受了损失，但是却不能一味的追究公平公正，而枉顾了一些现实没办法改变的事情。
　　这就是绝对公平公正的无奈，再说这世界上其实也没有绝对公平公正，只有相对的公平公正。
　　而这样的事情在蓝田并不是一起两起，而是很多，这种案件以及类似的案件，在蓝田数不胜数，为此蓝田律法学院的一堆教授，以及一些司法工作者都在想办法平衡，可是有些事情就不是他们想平衡就能平衡的。
　　因此蓝田的司法还在进步，但是相比大明现在的司法环境，蓝田的司法已经可以算是公平公正了，这一点老百姓很认可。
　　李定国一路走来真是长见识了，他也重新认识了商人，以前他看商人的眼光永远是土匪看肥羊的眼光。
　　可是这些天他经过走访，发现商人也并不一定是坏的，路上他遇到了一对父子商人，这对父子做什么生意呢？
　　就是把一个叫蘑菇村的山里贫困山村的蘑菇，通过运输，运到最近的集市贩卖，虽然赚了些钱，可是这对父子商人在村子里很受尊敬。
　　他们就问村里的人为什么尊敬这对父子，他们可以从你们身上扒皮挣钱啊，就这蘑菇，他收你们的一斤二十文，到了集市他就卖一斤三十文，他一下子就赚走了十文钱。
　　而村里的人却对李定国说，他们知道，不过他们也愿意卖给他们，原因很简单，没有他们之前，这里的蘑菇根本运不出去，往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烂掉，现在一斤二十文，大家伙都有了额外的收入，而且还能从这对父子手里以便宜的价格买一些日用品，这何乐而不为呢？
　　李定国又问，那为什么你们不能自己去卖啊？
　　村里人听了这话笑道，这山路崎岖，把这蘑菇运出去要花多少运费，而且到了城里没有门路，这蘑菇也不好卖，这对父子能把蘑菇卖出三十文那是他们的本事，这些人去了，有一些连二十文都卖不上。
　　就算能卖到二十多文，可是这来回折腾，外加去城里人吃马嚼的，算下来，也没多赚几文钱，不如卖给这对父子轻生。
　　毕竟这蘑菇到处都是，摘下来，到村口直接就能上称，紧跟着就能看到现钱了，这多方便啊。
　　当李定国听到这些村民的切身实地的讲解，李定国发现自己以前太狭隘了，商人的存在是有必要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言善道，惯于经营。
　　而商人就是查漏补缺的存在，倒买倒卖看着像是在投机倒把，可若是没有他们，蘑菇村的蘑菇就要烂在村里。
　　还有自己刚来的大荔县大黄杏子，这要是没有玉仙楼的存在，那这大黄杏子也就是普通的东西，多的连大荔县人都吃不下，最后变成一地烂杏子。
　　而且像蘑菇村这样的山里的乡村，去一趟城里本来就不容易，买点啥也不方便，可是有了商人，他们几乎可以足不出户的就把自己需要的东西买到了，这就是商人带来的便利。
　　想到这里李定国想起了李朝生的话：士农工商是互相依存的关系，缺一不可，无论缺了谁，这个世界都会运转不畅通。
　　以前他并不理解，可是现在他却有点懂了。
　　看来以前是自己狭隘了。
　　李定国这场蓝田的游历，算是对他的三观一种重塑，这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过过正常人过得日子。
　　在他眼里，农民就应该不交税，种地收获，自己玩自己的，也不需要官员，因为官员在他眼里都是敲骨吸髓的混蛋，都应该大卸八块。
　　在他眼里商人都是发国难财的，灾荒的时候，一斗米卖出天价，逼别人卖儿卖女，一样是不得好死的。
　　在他眼里，富人，地主，这都是混蛋中的混蛋，平时压榨佃农，往死里使用佃农，逼得佃农没有活路，自己家的粮食却堆积如山。
　　他看到商人想要抢劫，看到官差想要砍死，看到地主就想打开地主家的地窖把粮食散给穷人，看到旅店甚至会第一时间想到黑店，防备着对方的蒙汗药，别把自己做成人肉包子。
　　可是到了蓝田呢，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这里的官员不敢说是大公无私，可是都算得上公平公正，任何一个拿出来在大明都绝对是青天级别的。
　　这里的商人不在发国难财，不在囤积居奇，而是做起了方便百姓的生意，给百姓带来了巨大的方便。
　　而这里的地主不压榨百姓，官差也不蛮横，住店也不再担心变成包子馅了，以上种种让李定国刷新了自己的认知，也许自己的认知，真的有问题。
　　王家栋从头到尾目睹了李定国的变化，心中也是万分感慨，果然实践才能教育人啊，想到这里王家栋看着李定国：“怎么样，咱们还离开蓝田吗？如果要走，我觉得从蘑菇村走山路穿过秦岭，应该可以出去了。”
　　听了这话李定国摇了摇头道：“我想去蓝田书院听一听那里的先生讲课，我发现我的认知有太多的欠缺。”
　　听了这话王家栋道：“那咱们就掉头，我听说蓝田书院有很多学问高深的先生，而且他们从来不教授之乎者也，教的都是能用到实际的学问，听说蓝田的所有里长都是从哪里出来的。”
　　听了这话李定国道：“那咱们就去听听先生们说说这天下。”
　　李定国与王家栋离开了，往蓝田书院方向运动，而蓝田的密谍也把消息准确的送到了白守民的手里，白守民看着上报的情报整理了一下就准备去找县尊禀告。
　　可是白守民刚准备走，就听房门被敲响，白守民一愣就看见一个长相憨厚如老农一般人走了进来，向白守民拱了拱手道：“头儿。”
　　白守民看到来人一愣，紧跟着坐下，这来人不是别人，是他密谍司八大金刚之一的农夫。
　　农夫是密谍司里负责反侦察的总管，何为反侦察，就是负责清扫蓝田境内所有敌对势力派来的密谍。
　　蓝田这些年发展的太好了，不论是商业，军事都表现出了不俗的实力，尤其是军事，蓝田火器甲天下可不是说说的。
　　因此蓝田有很多军事机密，商业机密，政治机密，而敌对势力的人很需要这些机密。
　　因此这些年无论是流寇，大明朝廷，鞑子，甚至是东南沿海偏安一隅的大海盗郑芝龙都派过密谍来刺探蓝田的机密。
　　这些年农夫也是屡立奇功，破获了很多大案，抓捕过很多敌对势力派来的谍报人员，比如鞑子派来盗窃火枪，火炮制造图纸的密谍，流寇来刺探蓝田军事动向的密谍，但是这些人中最难对付的就是大明派来的锦衣卫了。
　　锦衣卫作为老牌谍报机构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对蓝田的刺探也是显著有成效的，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这些年蓝田策反的锦衣卫也不在少数，而今天农夫来就是为了告诉白守民，他又策反了一个锦衣卫。
　　白守民坐下，看着农夫道：“又策反一个？”
　　农夫这时笑道：“这回策反的可是一条大鱼，乃是潜入咱们蓝田的锦衣卫副千户。”
　　“副千户，这可是从五品的高官啊。”
　　白守民笑呵呵的说道，听了这话农夫道：“而且他还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情报，那就是这次潜入蓝田的千户官是一个叫做江长歌的人，目前化妆为蓝田渝通商号的掌柜的，更加重要的是这家伙前几天就从蓝田跑出去了，据说是去见大太监曹化淳了。”
　　白守民听了这话眉头微微一皱：“他刺探到咱们蓝田什么重要情报了吗？”
　　农夫道：“机密级别的倒是没有，不过他们把蓝田实行的一切政策，一丝不差的全都记录了下来。”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好生安抚这个投诚的家伙，我会把这情报递交给县尊的。”